仄

【7限】赴风

summary：原来仰慕曾经可以是那么的远，远到隔着黑压压的人海，却只能将那些几乎要沸反盈天的喜欢悄悄地藏在心里；而仰慕如今又是那么的近，近到只需要再向前进一步，就可以赴着风，吻到他微微颤动的眼睫。

 

 

 

01

只有487自己知道，他其实有多喜欢皮皮限。

 

在他记不清具体年龄的十几岁，青涩的孩子们话题无非就那么几个———从游戏聊到篮球，再从篮球聊到感情，竞技和八卦作为永恒不变的话题，在意气风发的少年之间总能激起相当热烈的讨论。

当初的小孩儿也不太善于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，提起赛事时情绪尤为昂扬沸腾，恨不得分分钟盘点起令自己欢呼呐喊的精彩集锦；转而被不怀好意的揣测逗得面红耳赤，梗着脖子就要和对方乱七八糟狡辩一通。

 

487也并不例外。

 

刚巧处在横冲直撞热血上头的年纪，也刚巧遇上了一款还算得上得心应手的游戏。最开始光凭487自己的实力，就能在周围一大圈朋友之间崭露头角，赢得不少同学的惊叹和钦佩；在其他人还没弄清楚玩法时，他已经能够熟练地操控各种角色牵制博弈，斩获无数崇拜的眼神。

 

就像大多数校园小说中的常见剧情。这种本身就颇具实力，外貌与性格又十分优越的男孩子，总能收获不少暧昧的示意———他的抽屉永远不缺精致漂亮的情书，桌子上也总会摆满花花绿绿的零食。前桌趁着课间扭过头，无比熟练地从零食山里挑出一块巧克力，半有调侃地揶揄起487。

 

 

“男明星，这么受人欢迎，有没有目标呀？”

 

“......我，我才没有！”

 

 

487一惊，下意识矢口否认，连连摇头，在前桌狐疑的表情中抢回巧克力，把它同薯片糖果一股脑塞进桌洞：“别乱拿我东西！”

 

....切。前桌听了这话，说这人什么德行，真小气，心里肯定有鬼。奈何左问右问，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，只能不情不愿地转了回去。给487留下足够的时间掩饰面颊升温，也能够藏好他桌洞里透着光，卡在直播界面的手机屏幕。

 

 

 

02

能注意到皮皮限的直播绝非偶然，起因是一把再平凡不过的对局，487堪称教科书的ob却在此遭到了滑铁卢式的打击。或许也有不熟练角色的成分在，他这一把的前锋无比下饭：该撞的撞不晕，不该撞的也撞不晕。在对方灵活的预判走位中白白送去好几刀，随着二阶开启的钟声狼狈倒地，像对面屠夫派来的卧底，最后还悲哀地失去了心爱的地窖。

看着刷刷倒扣的分数，颤抖的心颤抖的手，487几乎要心疼到无法呼吸。

 

输了。虽然确实是排位的常态，不过也着实让487稍稍郁闷了一下。他迅速点着屏幕企图赶上最后一把末班车，对面屠夫的ID短暂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。

 

是主播啊？

 

487手一顿，与此同时，时间从59分顺势滑向整点，回过神来排位的大门已经悍然关闭。

错失地窖又错失末班车的男明星更加黯然神伤，干脆离开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，转而点开自从他跟风下载过就再也没有使用的直播平台。

 

 

打算去看看这吃他分的主播究竟是何许人也。

 

 

搜索，点击，一条主页轻盈地跳出。皮皮限，不像他的打法那样强势，也没有花里胡哨的修饰，在众多噱头标题中脱颖而出。

太干净，干净得像是夏季游弋的风浸入眼帘，让人想不自觉攥得更紧，想上前一探究竟。

 

487并非屠夫玩家，对屠夫那些打法不是非常精通。已经不在排位时间内，但是这位主播并没有下播的意思，而是打开匹配练起了角色。起初他只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，直到主播流畅地打出守尸震慑，连续两把四台机灭队，才终于不淡定地点下关注键。

 

 

.......我去啊，这个人是真的牛逼。

 

 

 

03

顺其自然地，487逐渐关注起皮皮限的直播。从偶尔看一眼，到排位等待间隙开着小窗，直至会准时准点守着开播。他就和所有普通粉丝那样，默默地用淹没在留言中的互动证明着自己的存在。

 

 

他知道皮皮限是职业选手，知道他揽获过多么光彩夺目的荣誉；也知道喜欢他的粉丝实在是太多太多。多到就算是他，脱颖而出的机会都难得。

 

 

只是于他而言，没有什么戏剧化的一见钟情。不过是逐渐习惯了每每塞着耳机发呆，都要私心地播放皮皮限的录屏。

 

487承认，一开始也确实是因为皮皮限的技术才被他吸引，心甘情愿被他这张生动而鲜活的皮囊捕获。但是不知道何时起，他对年长者的仰慕开始悄无声息地变质。

 

 

他说不清，这究竟是长期依赖的后遗症，还是一种被私心混淆的慕强心理。

 

 

皮皮限的声线温和，语气起伏不算太大，从来没有透露出烦躁或者焦虑的情绪。话语停顿间的呼吸声好轻，像是蝴蝶驻留时隐约扑闪的翅膀，又像是攀长的枝桠，穿透周身喧嚷的人声，直直触及487的心底。

 

 

张扬的年轻男孩，在主播的轻笑声中心跳也会兀然漏拍。

 

 

是呀，是崇拜，是前进的目标与动力，是单纯对于偶像的喜欢，和其他粉丝没什么区别。他这样回应所有的疑问，措辞滴水不漏，几乎要骗过他自己。

随着时间更迭，他的操作愈发愈成熟，实力在高阶屠皇的鞭策下有质的飞跃，加上天赋加持，在人类榜单上也占据了一席之地。

 

就好像多拿到几张金光熠熠的S牌，就能多获得几张特权般的通行证；能够离某位遥远的偶像近一些、再近一些。

 

 

 

04

第一次在线下见到皮皮限，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。

 

日子过得太快，率领着战队进军ivl也并非他临时起意。男孩随着年龄增长，身高抽条得飞快，披上职业队服后倒也有模有样。在这些变化悄无声息发生的日子里，他还是有在排位中撞车皮皮限，天秀时甚至还能破天荒得到偶像的地窖。每次脑子还没转过弯来，一张嘴无比利索，像是普通话烫嘴，想到什么就毫无保留地全说了。

 

 

腼腆而坦诚。

 

 

一来二去，队友在平常的排位dd中达成了某种莫名其妙的默契，大家逐渐得心应手，每当这个时候能起哄得比弹幕更快。果冻安艺这群人唯恐天下不乱，听到消息两三个脑袋就往这里拱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，你一嘴我一嘴狗一嘴地出谋划策。

 

逗得487支支吾吾半天，耳朵和脖颈通红，一边“不熟，不熟嗷，他是个好人”地努力辩解。

 

 

能急死个人。

 

 

幻贺呛了一口水，缓缓地扣出一个问号。他觉得这是真的离谱。你俩怎么就不熟了？不熟他还会放弃四杀给你放地窖？

身为亲友团，实在气不过的幻仙女催促487大胆私聊皮皮限，去发个亲亲贴贴的感谢消息，实在不行就哥几个凑点钱给你上个榜一。虽然有开玩笑的成分在，不过大体意思就是让487勇敢冲，他们这几个好兄弟永相随。

 

487会意，忙不迭收下了兄弟的好心。这个地窖就像是一份突如其来的惊喜，惊得他一时间晕头转向，满脑子都是休息室外一霎那的擦肩而过———487做过的无数心理建设，都在撞入皮皮限视线的瞬间时土崩瓦解。彼此交错的刹那，他几乎要被手足无措给淹没，连抬起头，自然地向偶像打一声招呼都无法做到。只能在如擂鼓的心跳声中强装镇定，在匆匆一面中几乎落荒而逃。

 

 

由仰慕而诞生的，难以言说的感情在那一刻达到了巅峰。

 

 

他想起那些情书和礼物，想起那些能够恣意表达的，甚至不需要他作出回应的喜欢。

 

 

他只觉得他同其他人的果敢相比，自己藏得太狼狈。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恋比任何篝火都要炽热，是一种百感交集的情愫，是唯独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。像是要从满炸弹的一刀斩邦邦手上救人保平。

难度系数太高，又已经到了椅子面前，架得487进退不得，如同在逼迫他做出一个抉择———487，你想再莽一莽，还是想就此放弃？

 

 

他分明紧张到不住颤抖，分明自己也觉得希望渺茫，却没有丝毫犹豫，坚定又认真地逐字逐句。说再等等机会，还没结束的对局，凭什么要宣告放弃。

 

 

 

05

机会来得比他想象的更快。

 

一座奖杯，一场金雨。从逆境到绝地翻盘的一路，都像是一场太久太久的梦境。

 

他付出了几乎所有的精力，在研究打法上耗费了更多的时间。就算那些清晨有多么倦怠，那些夜晚有多么艰辛，他都从未发表过丝毫怨言，也从未产生过任何动摇。

 

 

他告诉他自己。他如今走过的，是皮皮限曾经也走过的路。

 

 

虽然依旧隔阂着一块屏幕，他却觉得同屏幕中的那个人不再是遥不可及.......有时候大半夜开着电脑，插着耳机线埋头进入游戏，就着皮皮限的直播再单练上半小时，甚至有一种对方就在自己身边的错觉。

 

他开始尝试给偶像发消息。譬如四跑了皮皮限，就要仔仔细细找个颜文字弥补过失；对方在排位中但凡心慈手软，赛后就能收获487欢乐的耶耶耶和比心。

 

他其实有很多想说的话，有很多想分享的东西。但是每次发送前都要踌躇很久，对话框删删改改，好半天才能憋出一句来。皮皮限的微信是他千方百计向队友套到的，他为此还慷慨献出了一顿炸鸡。

 

两个人的小窗很干净。皮皮限回复的频率不算太高，但是并不敷衍。

 

这位偶像打字的风格和他的直播方式很像。沉稳且不急不躁，甚至还挺好说话。

 

487约单练，皮皮限就说有空一定，也确实是有空就会来找487履行诺言；487看到有意思的职业选手段子转发过去，皮皮限也会相应回复哈哈哈哈，属于是隔着屏幕就能听到声音；487隔天要比赛，当晚心里有点忐忑，试探性地向皮皮限提了两嘴，皮皮限秒回：加油。

 

 

加油。

 

 

很普通，很简单。这句简单的鼓励后来变成了487的手机壁纸，被幻贺戏称为赛博朋克护身符。

 

那又怎样。487握紧了手机，握紧了他萎靡不振、状态低迷时，缓解负面情绪的处方。

 

他不认为皮皮限是单纯凭握紧就能留在身边的人。皮皮限就像难以触碰的风，在他的世界里无处不在，想伸手去抓，却又捞得一手的空。他抬头仰望着漫天金雨落下，以他为中心，映衬出同伴们喜极而泣的面庞。每一片飘飞的金箔，都倒影出他心中满溢的欢喜。

 

 

他站在最高领奖台上，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，用简短朴素的感谢词，对着皮皮限倾述出了他藏匿好多年的、盛大的喜欢。

 

 

他触碰不到风，所以甘愿赴汤蹈火地追寻着他的风，成为了他理想中的自己。至少从这一刻起，他不再是万千信徒的渺小缩影。

 

他追上了风的足迹。

 

 

 

05

皮皮限其实什么都知道。

 

粉丝的留言他都会读，还会挑着一两句做出回复。只是他脸皮薄，某些打着擦边的评论，他只能打着哈哈一句话带过，或者无比窘迫地选择跳过。

 

他瞥见过487的留言，字句间都是少年人独有的炽热。只是稍微看了一眼，就被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真情实感烫得收回了视线。

 

所以他在线下见到487的时候，是同这位小男明星在直播间的告白呼应的。男明星本人没有那么敢讲，见到他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局促，只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，才能感受到487落在自己身上，快要沸腾的目光。

 

 

.....实在是没法不注意。

 

 

他起初也以为这少爷是一时兴起，或者和部分人一样，只是在人云亦云地说着喜欢他。

 

但是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。

 

487交付的是一种在逾矩边缘反复徘徊的真诚。发消息时频闪的正在输入，排到487时弹幕奇怪的反应，还有临近下播时，寥寥数人中487的账号，都让他隐约察觉到了些异样。

 

他认识487过来偷窥的所有ID。男明星自以为他非常隐蔽，ID从来不带改的。

 

 

皮皮限留了个心眼，例行直播后少见地飞速下播，却没有立马关闭电脑，而是打开社交软件，在昔日老队友爱丽发来的一堆视频链接中挑选了一个打开。

 

是他拜托爱丽找的。他笃定爱丽已经看完了这些东西，因为爱丽还顺便发表了一些对于视频内容的独到评价。

 

 

“啧啧。”

 

“这个不错。”

 

“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要这些.......”

 

“哦哦哦这一场我记得。我和他一起看的。”

 

“你肯定已读了，怎么不回我？”

 

 

皮皮限终究是没回。打算晾着爱丽一会儿，先把东西看了。那是487的排位录屏，对面的屠夫正是自己。视频很长，长到皮皮限已经开始盘点起自己这一把有几个失误，才被弹幕提示到“前方高能”“来了来了”。

 

皮皮限精神一振。与此同时，487清亮的嗓音从耳机中传来，带着一点斩钉截铁的自豪，就好像笃定了另外一位主人公绝对看不见他一时脑热的口嗨。

 

 

“我和皮皮限是两情相悦！”

 

 

每一个字都如雷贯耳，带着男孩最真实的感情乱七八糟地横冲直撞，重重地叩在了皮皮限的心上。

 

 

糟了。皮皮限唯独剩下这一个想法。

 

 

 

06

皮皮限打了很久很久的比赛，遇见过很多迥异的对手。

赢也有，输也有。赢了倒还好。每当遗憾地输掉比赛，他只能默默走下台，低着头忍受铺天盖地的谩骂与讽刺。

他对于狼队的小队长，认知还停留在那个因比赛而彻夜难眠的小孩。谁知道一转眼，说是时过境迁，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瞬间，小队长已经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群狼首领，带领着一支实力强劲的队伍，有模有样地争夺起冠军的位席。

 

他败北的那些对局，都能在487的主页里找到相对应日期的录屏。小男孩没那么多说教性的词句，也没有打算对这一局进行专业解说。

他的观战视角永远落在皮皮限身上，只是单纯地看着皮皮限输，看着皮皮限赢，看着皮皮限每一个操作，一边尝试着揣测屠皇的下一步举措。

 

487像是知道，这位在赛场上孤军奋战的屠皇其实很孤独。知道比赛时身边没有同伴的鼓励，也没有队友的支持，当局势无力回天，皮皮限一个人处于赛场的聚光灯下时，会产生多少坐立难安的痛苦。像是知道他茫然的时候会有多么煎熬，逆境的时候会有多么的无助。

 

所以他自始至终只是不断地重复同一句话。

 

 

他说：皮皮限，别怕。你别怕。

 

 

小孩真情实意的叫喊和解说无奈的叹息交叠在一起，让皮皮限听得有些恍然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戳破，细细密密地淌出令人心底发痒的气泡来。

他承认，他那点不为人知的负面情绪都要被后辈看穿了个彻底。比起赛事解说们中肯的评价，或者队友心照不宣的安抚，487 未经排练的赤诚语气，反倒让他眼眶有点发酸。

 

他一挪光标，点击退出，把剩下的情绪掐灭在了播放一半的进度条里。

 

背景还是那个聊天框。被晾着十来分钟的爱丽很无语，选择放弃了质问，重新发来了三条未读消息。

 

【Alex】：（视频）

 

【Alex】：你那天晚上不在颁奖现场。记得把这个看了。

 

【Alex】：对了。487说他待会就要来找你。

 

 

 

07

487在颁奖过后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，他很想知道皮皮限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表白的视频。

 

他不敢私底下去询问。生怕弄巧成拙，生怕努力维持的平衡被他自己的私心给打破。

他偷偷关注皮皮限的微博和朋友圈，在互联网上收藏起相关的剪辑，试图从弹幕中了解皮皮限对这件事情的看法。

 

他其实忍不住想要见到皮皮限。

 

爱丽那边心领神会，适当推波助澜了一把。他告诉这位小队长，皮皮限最近在关注他以前的录屏。

 

 

说不准看得挺上头，你看看，消息都不回。

 

 

487哪想过自家屠皇这就帮自己做出了决定。一张记录划来划去，终究停留在最后一句话上缄默无言。

 

这岂不是只能赶鸭子上架了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。况且对面似乎是才从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，已经开始询问具体时间和地点。

 

 

总不能放偶像鸽子吧......

 

 

只是由于爱丽发送过去的视频，487觉得此刻见皮皮限有些没底气。不管皮皮限之前看没看见，这回是铁定看到了。

 

 

“我就想cue一下皮皮限嘛.........”

 

 

这是那个视频的开篇，是487表白大业的开头。与前文没什么关联，也没有任何转折，听起来像是临时起意，并未杜撰过任何底稿。

 

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清楚，他悄悄为此准备了多长的时间，私下里描摹了多少遍现场。只是站在台上的时候，他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。那些他打过无数遍腹稿，倒背如流的客套词被抛得一干二净。

 

他因为紧张，指尖在袖子里不住地拧巴，腿也在不停发抖。这压根就不是他能控制住的......他只能控制自己守住最后一道防线，将差点宣之于口的告白嚼碎在嘴里。

 

 

下台时487的步伐都是飘的。

 

 

队友站在台下迎接他，带着笑意的视线扫过这个还没从紧张中缓过来的男孩。说好啊487，藏了这么久，就等着这一下了？

 

487说不出反驳的话，感觉自己已经濒临宕机。他一边搪塞着队友们的打趣，一边直往幕后钻。

 

 

一方面确实是经不起队友明里暗里的调笑，另一方面是他算过了时间。颁奖典礼和庆功宴之间有一段不长不短的空闲，他抱着皮皮限没来现场的侥幸心理，想借此机会偷瞄两眼皮皮限的直播间。

 

 

 

08

皮皮限站在俱乐部的路灯下，显然已经待上了一段时间。他们临时约定不到什么适合谈话的咖啡厅，也找不到大半夜还开着的餐厅。见面稍显仓促，皮皮限甚至只是稍微披了一件格格不入的厚外套，里面还穿着Gr的短袖队服。

 

487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偶像面前。看到皮皮限的瞬间，他哪还记得什么问候啊礼貌啊，只剩下因为自己一直在犹豫不决，而让偶像等太久的愧疚。

 

“那个，皮，皮皮限！”487招手：“我呃、我来了。”

 

 

结巴了。很烂的开场白。

 

 

皮皮限本来没觉得什么，被487漏洞百出的招呼一搅，突然有点想笑。

小队长平时见到他就躲，让皮皮限在现实中和他也没什么实打实的交情。

 

再想到那句见面邀约是从狗嘴里吐出来的，心中顿时了然。

 

 

男明星半个身体都覆于灯后的阴影里，低着头直盯脚尖，只照出半张被粉丝反复赞叹的、棱角分明的脸。他又开始不自觉拧巴起手指，半天找不到适合的话题，颁奖台上万千人的关注，都比不上皮皮限此刻探求的眼神让他慌乱。

 

他窘迫地挣扎了一会儿，才想起来冻子哥提过一嘴。

 

“你见面如果实在没话讲，干脆夸夸他好了。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的。”

 

好。487顿悟，整个人立马重连。他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反应速度抬起头，真实想法冲破潜意识的阻碍。

他果断地脱口而出。

 

 

“皮皮限，你的嘴长得真好看，我可以亲一下吗。”

 

 

皮皮限：？

 

 

487：..........

 

 

487：完蛋。

 

 

 

09

好一个直球。

 

皮皮限一怔，在487“啊啊啊不不不是不是对对不起对不起”的疯狂道歉中缓慢地眨了眨眼睛。

 

他其实不算太惊讶。

 

 

 

“因为我以前是个普通玩家......然后就、就经常喜欢看他的直播。”

 

“他实力很强然后长得也很帅.......”

 

视频这一段，皮皮限反复看了两遍。男孩的眼睛是那样明亮，像是面对着一簇向阳而生的光，嘴里念叨着喜欢，那双眼睛也盛着亮晶晶的、不加修饰的、最为真诚的喜欢。

皮皮限只是突然想不明白，自己凭什么能获得这样真挚的喜欢。

 

凭外貌，凭实力，还是凭他两者兼得？

 

他不是一个太自恋的人，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优秀。他在联盟中从善如流了太久，已经习惯将所有精力投入于排位中，面对枯燥又单调的每日训练，在日复一日的稳妥中反反复复打磨出自己想要的成绩。

 

 

487是他职业生涯中跳脱出稳妥圈的意外。

 

 

大多数人都当他是榜样，当他是遥不可及的光。他哪见过这种阵仗。像是将石块投入了一湾平静的水塘。石块分明只是渴望得到水塘微小的回应，却未曾想过会在水塘的心里扬起滔天的巨浪。

 

 

他们如今仅仅相隔两步。这两步的距离，是一方数年追逐的结局。

 

 

皮皮限看向自乱阵脚的男明星。他们的距离很近，近到皮皮限能看清他的睫毛怏怏地耷拉了下来。他读出了487眼里的懊悔，那些亮晶晶的光被慌乱刈割至支离破碎。

 

让皮皮限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。

 

他本是不善于应对这种情况的。但此时此刻，他忽然想起487在短信中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接近；想起捕捉到那些昭然若揭的感情之时，他自己的心里其实也会无端地滋生出一丝欣喜。男孩轰轰烈烈的宣言刹不住脚步，一头撞入皮皮限的视线。

直到浏览记录悄无声息地被男明星霸屏、排位等待时下意识地点进487的直播间时；可以由于487一句没头没尾的邀约，暂时抛下所有训练来赴约时，年长者才反应过来，原来他自己也未能幸免。

 

 

他做出了487意料之外的决定。

 

 

皮皮限主动覆上了487的手，缓慢而坚定地向他跨出了最后两步。他看见487神色间的悔恨莫及在一瞬间转变成了诧异，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一时间感到难以置信。他暗恋的人，他的风，此时此刻在向他靠近，在对他的喜欢做出最为大胆的响应。

 

他再也不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屏遐想，再也不是只能远远地朝皮皮限眺望。横亘了数年的风，终于肯抚过他耳畔一丝一毫。他终于敢彻底抬起头，看向皮皮限的眼睛。

而后，他反客为主，紧紧地反握住皮皮限的手，掌心灼热的温度朝皮皮限递进。

 

他自作主张地贴过去，将湿漉漉的唇轻轻地印在了皮皮限的唇角，没有其他动作，和他的表白一样毫无技巧。

 

他无暇顾及那么多为什么，也无暇顾及他是不是已经弄巧成拙。他只是笨拙地用实际行动告诉皮皮限：他会始终如一地、执意地朝着皮皮限凑近———不论曾经的距离有多么遥远，不论我和你的沟壑有多么的巨大。

 

“.......等一下。”皮皮限从绵长的吻中短暂地夺回了话语权。他任凭男明星的十指相扣，心跳飙升到快要失衡。

他的喘息声有些沉重，似问非问地笑了：“现在呢，算你追到我了吗。”

  

487没有应答。或者说，487压根不需要应答。

皮皮限看见他眼中复燃的灯火朦胧地闪烁，白色与蓝色交错间，升腾起独一无二的光晕，缭绕、纠缠，刺破了过去的昏聩，跨越濒临破晓的白夜，顺着交握在一起的手，紧紧地溶入了他的心脏。

和他的喜欢一起，无声又大声地宣誓着他的立场。

 

他再也没必要掩饰。第二个亲吻落下之时，他朝着他义无反顾地奔赴而来。

End